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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 £李研（江苏省邗江中学高一） 老田拿着女儿给的钥匙，在一栋又一栋相似的楼间迷了路。 “进了小区门，你先直走。碰见一个中央转盘时就向右转弯，继续走。你边走边看，在每栋楼上都有号码牌，我们家在57栋，别走错了。去了以后，给咪咪喂点吃的，给阳台上的花浇浇水。很简单的。”女儿失真的话语从听筒中传来。 老田从农村来到城市里帮女儿照料家中的动植物，这个周末她加班。 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多次，这条路老田也走了多遍。只是年纪大了，听不真切，也看不真切。抬眼望去，这高楼大厦都是一个模样，他转前转后也没有找到“57”样的号码。 转角处有一棵树，老田眼熟它。上次来女儿家，那栋楼下就有这样一棵树。于是老田抬脚走上楼梯，只是等走到那扇门口，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却发现门是半掩着，没有关紧。 不会进贼了吧，老田心想，徒增一股勇气，顺手抄了门口的一只拖鞋，推门而入。 门内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忙前忙后，梳着短发，很干练。待她转头看见一个拿着拖鞋的男人时，才停下手中动作，忙说：“老大哥，有话好好说，我没干坏事！” 老田一进门就发现可能是他搞错了。无他，这个房间除了沙发桌子椅子，有的只是挂满整个墙壁的镀金奖状与证书，琳琅满目，熠熠生辉。 老田不禁被吸引了目光，一时忘记放下拖鞋。 “不好意思，我迷路走错门了。不过，这么多的奖状都是你的吗？”老田好奇地问道。不光是好奇，他心里的门好像偷偷开了一条缝隙，窜出火苗来。 “说来话长，”范大姐说起这个立马变得神采奕奕，仿佛镀上一层光，“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就一个，爱收集奖状。收集多了，跟那些老兵、老干部交流得也多，顺便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她满怀自豪地说到，可也不是在炫耀，反倒有点一笔带过的意味。 老田不禁在心中点点头，是啊，他们确实需要帮助。只是，他还是问了一遍：“他们还需要什么帮助呢？国家的补贴应该足够他们生活。” 范大姐斜了老田一眼，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老年人的物质生活绰绰有余，但精神上的丰富才是真正满足。我这个地方就是给他们没事时说说话、聚聚会用的。” 老田这次真的点了点头，“我家还有几张闲置的奖状，等哪天我给你送来。” 这回轮到范大姐惊讶了，没想到随便进来一个人竟然还是个人物！“冒昧问一句，您退休前干的是？” “早些年上过战场，受了伤就退下来了。”老田笑着摆摆手，表示不算什么。 又聊了几句，老田转身要走，范大姐却喊道:“请留步!” 她递来一把钥匙，亲亲热热地说到，“欢迎下次来玩。” 老田出门，觉得这几年的阴霾都快散了，阳光从未如此灿烂。 田小倩觉得不苟言笑的父亲好像变了一点。 就从上次让他来家里喂猫浇水后，就如她一直以来要求的那样，他突然提出答应搬来和她一起住了。这种变化是她始料未及的，不过也是期盼已久的。 自从母亲死后，想到这，田小倩的神情黯淡下来，父亲一直萎靡不振。她的父母都是军人，从小对她疏于照料，不过她能理解，长大后也不再埋怨。只是这一个缺口依然在，父亲不与她亲近，母亲去世后的这两年愈加明显，他只呆在自己的世界中疗伤。 田小倩提出让他搬来住，怕他睹物伤怀。耐不住他次次都拒绝，没办法，她只好用咪咪为借口，让她多和他接触。 这天，父亲拿着手机问她微信好友要怎么加。她在心里暗自发笑，我的老古董父亲也要开始跟上潮流了？下一秒她又开始担心，父亲最近是不是跟骗子接触了，怎么突然要玩微信。她迟疑地教会了他，问他要加什么人，他只含糊回答说，以前的战友。 田小倩不放心，等他睡觉了，偷偷拿来手机看。置顶的是一个叫做“一家亲”的群聊，她点进去，第一条消息赫然是父亲发的：“怎样修复与女儿的关系？”下面有人表示同样的困惑，有人支招，其中有一条就是“请教女儿手机方面的问题，现在年轻人都擅长这个”。 她感到有冰凉的液体流下，抬手一摸，已然满面。 她与父亲越来越亲近。但真正见到这一家亲的人员，还是在疫情期间，范大姐来送菜，一口好嗓子，在门口大喊：“老田，我来给你送菜了！”田小倩去开门，范大姐带着口罩，眼睛却笑弯了，“这就是小倩吧，我是你范阿姨，我来给你们送菜，记得消毒哦。”她的热情倒是让田小倩反应不过来。 去问了父亲才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父亲这时候已经把微信摸熟了，甚至把范大姐推给了她。 她在微信上问范大姐:“门一直开着，您当时为什么还要给钥匙给我爸呢？” 范大姐回道：“他记性那么差，来了一回把我们忘记了怎么办。这个钥匙，实际上是一条纽带呀。” 她都能想到范大姐的笑脸，绽放成一朵菊花。 她在输入框内打入“谢谢您”，又觉得太轻薄。不如疫情结束，亲自去道谢的好。 是该好好感谢，谁知道他们父女间的空隙，正好是一把钥匙的形状呢？ （指导老师：崔悦） [点评] 这篇小小说围绕着“钥匙”这一主题，在疫情这一重大社会生活事件的背景下，巧妙设置情节，一把“钥匙”同时打开了两扇门：陌生人之间的疏离和父女之间的隔阂。疫情让人疏离，那只是表面；而心底的温情，让人们更加亲近。对于一名学生来说，小小说中体现的现实意识和对社会生活的关照，值得肯定。（李飞 资深编辑）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