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走将入店里来”,是情节的进一步发展。李小二“有些要紧话说”,请林冲到里面坐下,使得林冲满腹狐疑。继之,李小二告知事情原委,二人核对来者相貌,证实来者确是陆谦。这是为林冲所始料不及,他本想安然度过刑期,不意高俅还派人追杀沧州,不由“大惊”;“大惊”之后,又不由“大怒”,显示出情绪的急剧变化,也使情节向纵深飞跃,同时也表明林冲的思想性格已有质的飞跃。他立刻“买把解腕尖刀,带在身上,前街后巷一地里去寻”,恨不得立刻将仇敌碎尸万段。当日未曾寻到。次日黎明即起,身带尖刀,“又去沧州城里城外,小街夹巷,团团寻了一日”,仍不见动静。如此三五日,“不见消耗”,林冲“也自心下慢了”,怒火渐息,表明了情节的松弛。到“第六日”,情节由“弛”入“张”,进入高潮。高潮的形成仍然是逐渐推展,而不是径情直遂。管营支派林冲去管草料场,看似抬举,实有阴谋,弄得林冲百思莫解:“却不害我,倒与我好差使,正不知何意?”这是情节高潮的引线。 下面进入隆冬季节,大雪纷飞的环境描写,为高潮的出现勾画了气象森寒的背景。高潮部分由这样几个层次组成:老军交差,市井沽酒,投宿破庙,草场失火,怒杀仇人。 老军交差,一段话介绍草料场内外情景和手续办理的经过,但有两个细节为后文埋下伏线。一是老军的酒葫芦,一是草屋在风雪中岌岌可危。有老军酒葫芦又加之天气奇寒,这便自然过渡到市井沽酒。草屋破烂,风中倒塌,这便有投宿破庙的情节发生。林冲在草屋之内,自言自语:“这屋如何过得一冬?待雪晴了,去城中唤个泥水匠来修理。”看来,他已把刀劈仇人的怒火熄灭了,想冬去春来,长久在此安身,待刑满后再回东京与妻子团聚。市井沽酒回来,“那两间草厅已被雪压倒了”。这在小说中是偶然的情节,然而又是林冲绝路逢生、免于死难的重要情节。于是,林冲在无处投宿的情况下,只得寄居破庙。“林冲把枪和酒葫芦放在纸堆上,将那条絮被放开,先取下毡笠子,把身上雪都抖了,把上盖白布衫脱将下来,早有五分湿了,和毡笠放在供桌上。把被扯来盖了半截下身,却把葫芦冷酒提来,慢慢地吃,就将怀中牛肉下酒”。这样细致的动作描写,表明林冲此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来应付突发的事变,也有助于向高潮推进,掀起更大的浪头。 “正吃时,只听得外面必必剥剥地爆响”,情节的高潮到来了。当林冲将要开门救火时,听见庙外脚步声和说话声。在漫天风雪和冷寂空旷的野外,又值火起,这样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自然引起林冲的警惕。作者让林冲在庙内谛听,让仇人在庙外对话,这样的场面处理独具匠心。仇人对话,照应了情节的开端,让开端部分扑朔迷离的酒店密商具体化和明朗化,揭示了事情真相,又让仇人之间在踌躇满志之时,互相自供。同时,也给林冲读了一本难得的生活教科书。原来,事情都发因于高衙内企图霸占林娘子的罪恶目的。他们设下阴谋,火烧草料场,“四下草堆上点了十来个火把,待走那里去?”为了达到目的,他们暴殄天物,伤天害理,企图把林冲烧死,即使不被烧死,侥幸逃脱,也会以严重失职而问成死罪。他们不置林冲死命而不甘休,又是何等歹毒,令人发指!但这也给林冲以极其严峻的教育。草料场的一把大火,烧起了他心头的万丈怒焰;仇人间的一席对话,驱散了他胸中的软弱怯懦。旧恨新仇,一起涌上心头,他不犹豫,不彷徨,不幻想,手挺花枪,冲出庙门,高潮正式出现了。“三个人都急要走时,惊得呆了,正走不动”,猝不及防,林冲干脆利索地结果了富安、差拨的性命,然后独自对付陆谦。在陆谦求饶时,林冲不为其哀词所动,他声色俱厉斥仇人,最后剜出了仇人的心肝,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在处死三人后,林冲“提了枪,便出庙门投东去”,这是情节的结局。在高潮形成之后,马上给以简截了当的收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