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卷第二题 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喝粥的传统。粥,有时是养生的享受,有时是生存的底线;既能体现文人墨客的生活雅趣,又承载着黎民百姓的温饱追求。如今,粥仍然是我们餐桌上最常见的食物之一,也同样融入了生活的各样味道。 请以“盛粥”为题写一篇作文。题目也可自拟,但文章内容必须与“粥”有直接的关系。 姐 □ 徐欣蕊(江苏省姜堰中学高二) 已是三月末梢的夜,一抹下弦月儿纵是再清亮,投在沉黑的夜空中也便成了笔上恰巧坠落的一滴钛白,迅速隐去了身形,静谧而沉香。 对面木椅上的妹妹这些天一直忙着备考,现在已沉沉睡去了。她面前桌上的黑米粥还剩了小半。已有几分凉了,但仍旧掩不住其中黑米饱满盈润,入口香甜甘醇——从小到大,这都是她最钟爱的粥。 童年的记忆是一分为二的。 向阳一面是母亲,热烈而强势,无论是对镜梳妆,抑或职场工作,任何事母亲做来,都有如水光金币花花在跳,不许任何人反驳。 背阳一面是父亲,含蓄而温暾,小城市的警察多半只需朝九晚五即可,在家的时间,父亲常常文火煲粥,白粥纯净,乃雪山之白莲;红豆粥温和,乃深闺之红烛;小米粥,是麦田里的枫金色;黑米粥,是童话里的魔法紫。 显而易见,她的父母性格迥异。可她从未想过,他们会分开,亦从未想过,她会和另一个女孩子共享同一个父亲。 因为父亲迅速与一位带着孩子的阿姨结了婚,她便跟着母亲。 于是,一连多日,家里都不煮粥了,早餐也只用面包牛奶糊弄着。但终究还是要和父亲见面的。毕竟她已经初一了,也想试着尊重父母的选择。 一到父亲的新家,那个“妹妹”就不知从哪儿蹦跶出来,扎着丸子头,手上捧着一碗黑米粥,极馨香,嘴角留着一粒黑米,含糊不清地喊:“你是我姐吗?老爸,姐来了!” 心下难言,五味杂陈。 她看着那碗黑米粥,目光一下子飘得很远,好像就是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抢了独属于她的粥,可这孩子却是什么都不懂,初见就亲热得喊她“姐”。 “姐,你要喝粥吗?”大抵是见她一直不说话,小丫头有些怯怯的。她摇摇头,小丫头却一把牵住她的手说:“那我给你找其他好吃的。”她失笑,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仿佛是黄连树上长了漂亮的月桂花,不知是苦是甜是涩是甘…… 不过日子也就这样平静下来,每隔一些时日,她便会来一趟,见见父亲,重温那黑米粥,亦会听到小丫头脆生生地喊她“姐”,即便她对这个“妹妹”一直不温不火。 一晃六年,就到了高三的三月,因为学业紧张,这学年一直是父亲送饭给她,只不过这两天喉咙发炎,吃饭亦不大想吃。 又到饭点了,疲惫地放下笔,她揉了揉眼,口腔深处像是砂行一般,甚至被涂抹了苦涩药草似的,叫她全身都难受。 “妹妹”就是在这时来的,“姐!老爸临时被叫去查案,家里没人,我就来了!”说着,她又拿出饭盒,“我只会煮粥,正好你嗓子疼,我就放了好些冰糖,你尝尝!” 收回诧异,她揭开了盒盖,米是玄色黑米,糖是莹通冰糖,甚至还能闻到甜糯的,馥郁的粥香。只可惜,小丫头初次尝试,水放太多,米稀便煮不出黑米粥的厚重了。 她自己倒是不觉,只催她快尝。她舀了一勺,入口都是极甜极软,又带着经络的感觉。疑惑抬头,却对上她笑弯了的月牙眸。“想不到吧!我放了雪梨!” 那一瞬,五脏六腑好像是被沾着阳光的凤凰羽毛熨帖过一般,四肢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慵懒与舒展,提着勺柄的指尖仿佛可以浮在半空中奏出宫商角徵羽的愉悦。 十七年惯看秋月春风,父母离异后,她虽性子淡,既不曾以泪洗面,也不曾对这分了她一半父爱的小丫头冷言刻薄,但也终究不曾真心相与,反而是感伤于再也吃不到幼年独属于她一人的粥了。 可反观眼前人,却是真正满月时丧父。七岁才有了可以称作“爸爸”的人。但她却仍旧向上生长,甚至带给她温暖与阳光满怀。 “妹妹!” 她的嗓子仍旧沙哑,听上去像是中世纪被遗弃的积了灰的竖琴,可声音里的情致,却有如初春柳檬的新芽,淬着碧绿的风与冰晶蓝的雨水。 “怎么了,姐?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煮粥小天才?” 天才不敢说,但她那一声“姐”,定是她心中的天籁。 父亲的粥,终究分给了两个女儿。 可妹妹的黑米煮雪梨,独为姐姐一人。 睡梦中的妹妹不知想到了什么,咂巴一下小嘴。她浅笑摇头,拿了件外套给她盖上。 夜深,万家灯火都已熄灭,素黑色的夜空中,月亮收了光晕,星星坠入银河。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们姐妹安然的呼吸声。 蹑手蹑脚去了厨房,点一盏暖黄夜灯,她拈起一把女子冰肌酷腕似温凉的黑米,煮上明日的粥。 就像每一须臾都有星星坠落与重生,她生命里也免不了离别与遇见。真正敞开心扉。不因过去而埋怨,而排斥,她总会遇到一碗唇齿留香、经年不散的粥。 (指导老师:翟春红) 【点评】 本文借助一碗粥在几个家庭和亲情关系中的温度,调和了“她”心中因为家庭变故而产生的嫌隙。一碗粥是“她”对一个完整家庭的流连,是父亲对家人的无言的爱,也是“妹妹”对“姐姐”独一无二的情感表达。文章紧扣主题行文,文笔老道,精于叙事,尤其对那一碗粥的食材与味道的描摹极显功力。本文荣获决赛特等奖。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