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回报你(十七届叶圣陶杯全国中学生新作文大赛决赛佳作)浙江省杭州市学军中学西溪校区高二 冯珺宜 又是一年潮水泛滥时,汹涌的潮水冲垮了江堤,一夜之间,沙地全部沦陷。我看到衣着破旧的少妇抱着牙牙学语的婴儿蹲在摇摇欲坠的草屋边上,一脸落败...... 这样的场景年复一年,仿佛轮回的电影,来来回回重放。 (一) 我,一株长在江边的苋菜,张望着,旁观着。 看那“滔天浊浪排空来,翻江倒海山为摧”;看那“海神东过恶风回,浪打天门石壁开”;看那洪流遍地,人畜溺死;看那兵荒马乱,哀嚎遍野。 习惯了,就如他们也习惯了。 也许某一天,我就会消失在某一次的潮涌中;也许某一天,他们就会消失在某一次的堤坍中。 (二) 我,一株长在江边的苋菜。 偶尔疯长,新生、成长、最终老去,随时光归根;偶尔被人捡走,端上餐桌,成了他们裹腹的功臣。我原以为我的一生,我反反复复的一生,都终将是这样的命运。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他们—— 最初的他们,带着“筑堤防潮,拦江造地”的口号来到钱塘江边。在我有记忆以来,这似乎是每个朝代的标配: 尚武逞勇的汉代,盛世奢华的唐朝,光怪陆离的两宋,无不有过雄心壮志、治理者桀骜不驯的第一潮…… 一声嗤笑。 年复一年的堤毁坝亡,流水的堤坝,铁打的我。 (三) 我,一株长在江边的苋菜。 江潮依然浩荡,寒风依然凛冽。 我看到,他们穿着单薄的球鞋在冰水里挑土筑堤,穿着老旧的单衣在寒风中挑土筑堤;我看到,他们挑着二百多斤的重担,艰难地行走在我的身边,步履蹒跚却坚定;我看到,他们披星戴月,抱着“人定胜天”的决心,将嚣张的钱江潮一点一点逼回江道;我还看到,一个个娘子军,宁愿衣衫泥泞、腥臭难当,也不回家,只为多尽一份力。她们战胜了生理上的困难,巾帼不让须眉,展现着飒爽的英姿。 一天,我遇见了一个老人,鬼斧神工,我被制作成了那道“臭名昭著”又让人“欲罢不能”的炒菜——臭苋菜根。 如果你看过汪曾祺的《五味》,一定对我颇有印象:“臭物中最特殊的是臭苋菜根,苋菜长老了……外皮是硬的,里面的芯成果冻状;噙住一吸,芯肉即入口,这是佐粥的无上妙品。” 汪曾祺笔下的妙品,在这里其实只是给围垦战士们加餐的便宜腌菜。 当我再次被端上餐桌,一样的是桌椅破败,不一样的是他们的精气神。耳畔是他们互相鼓励、互相支持的暖语,仿佛我是那神仙宫阙中的美味佳肴,给予了他们无限的力量。 这场声势浩大的围垦行动,从钱塘江的猛浪中夺去了十万余亩地——整整一个圣马力诺共和国的大小。 是的,我亲眼目睹了这个奇迹。 (四) 我,一株长在江边的苋菜。 现在的我,似乎已经无法再这样定义。现在的江边,一边是浩渺江水,另一边是似锦绿茵,一条巨龙般的江堤横卧在江边。而我,已不再是一株长在江边的苋菜。 (五) 我,一株长在沃土上的苋菜。 是的,你没有看错。 昔日的万顷海涂,已经蜕变成了良田硕地。密集的现代化高层建筑,四通八达的全方位交通轨道,人才济济的经济枢纽。 “还是这个臭苋菜根,还是这个味!” “这个味,绝!” 我不再是他们裹腹的功臣,我成了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指导老师:侯春艳) 【点评】 本文为现场决赛的一等奖作品。作者取材新中国成立以来钱塘江围江造田的史实,构思新颖精巧,从一株苋菜的视角俯瞰钱塘江边的沧桑巨变和人民命运的改变,突破了对“回报”二字的常规立意,以“一株苋菜”先后成为建设者们“饱腹的功臣”和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味道”诠释了“回报”二字,同时巧妙地将地域文化(江浙一带的土菜“臭苋菜根”)融入到宏大主题的表现中,独出心裁。 文章详略分明,画面丰富,能见出作者文史的积累和对乡土文化的用心。人格化的写法和第一人称视角使得文章的叙议在有限的天地里却从容自由。此外,冷静的叙事伴随着抒情的节制,也使得本文并未因宏大主题而情感泛滥,反而呈现出轻灵的风格。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