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绝壁上独坐/看见一头野牛/急速穿过/悬崖前俯冲而下的大片荒原……”10月12日,“群山与自己的歌者”——《阿来的诗》新书发布暨诗歌朗诵会在成都域上和美艺术馆举行,来自省内外的一些诗人、作家等聚集一堂,登台朗诵阿来的诗歌。 《阿来的诗》由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书中收录了阿来在二三十年前写作的几十首诗歌,其中不少还是他初涉写作时的作品。 对于阿来,很多人知道他的长篇小说《尘埃落定》,不了解他的诗歌。但实际上,阿来最初的文学创作,是从诗歌开始,一写就近10年。20多年前,他停止写诗,转向小说创作,但在他心中,“诗情并未泯灭,我只是把诗情转移了。” 文学尝试从诗歌开始 “我的表达是从诗歌开始;我的阅读,我从文字中得到的感动,也是从诗歌开始。”关于写诗,阿来这样说。 阿来写诗很偶然。上世纪80年代初,他还是阿坝州马尔康一个学校教师。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结束之后,孤寂的夜里,年轻的阿来用音乐和大量阅读填满自己,也由此发现了诗歌这种表达情感的方式。偶然机会,因为要交一份“作业”参加县里的笔会,他开始尝试诗歌写作。 1982年,他的诗作《母亲,闪光的雕像》在杂志上发表,为他赚到第一笔稿费,让“阿来”这个名字在当地开始小有名气,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后来的人生经历。阿来被调到县城文化馆工作,接下来几年,他又陆续写下《梭磨河》等百余首诗歌。 1989年,步入而立之年的阿来,进入写作的迷茫期,他重新开始思考写作的意义。他丢掉笔,走向草原,风餐露宿,在若尔盖大草原上漫游,每天看着家乡的蓝天白云,看着绿草鲜花,看着牧民和他们的牛羊,感受着大自然馈赠的一切。 那次经历,让他写下《30周岁时漫游若尔盖大草原》,也成为他后来文学创作生涯最重要的启迪和转折。“河流:南岸与北岸/群峰:东边与西边/兀鹰与天鹅的翅膀之间/野牛成群疾驰/尘土蔽天/群峰的大地/草原的大地/粗野而凌厉地铺展/飞旋……”在这首诗中,阿来从大地开始,写30周岁,写思念、故土、矿脉、纺织,写自己——“我是一个从平凡感知奇异的旅者/三十周岁的时候/我的脚力渐渐强健”,写对家乡、对自然的颂辞——“若尔盖草原/歌声的溪流在你的土地/牛奶的溪流在你的天堂”。“回想我开始分行抒发的时候,正是中国诗坛上山头林立、主张与理论比情感更加泛滥的时期。但是,我想,如果要让文学从此便与我一生相伴的话,我不能走这种速成的道路。于是,我避开了这种意气风发的喧嚣与冲撞,走向了群山,走向了草原。开始了在阿坝故乡广阔大地上的漫游,用双脚,也用内心。”在诗集自序中,阿来这样写道。 诗情未泯灭只是转移了 在《30周岁时漫游若尔盖大草原》之后,阿来并未再写诗,而是开始转向写小说,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尘埃落定》便荣获茅盾文学奖。近几年,他的创作步伐不止,陆续写下了《空山》《格萨尔王》以及非虚构文学《瞻对:两百年康巴传奇》等。但很多评论家认为,阿来的小说中,总带有诗歌的气质。 实际上,正因为写诗出身,《尘埃落定》在参与茅盾文学奖评选时,被评委认为语言“轻巧而富有魅力”“充满灵动的诗意”,“显示了作者出色的艺术才华”。在后续的一系列写作中,阿来同样保持了这样的诗性思维和诗性表达。 阿来说,自己虽然不再写诗,但在他心中,诗情并未泯灭,只是把诗情转移了。“我从来不敢忘记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说过这样的话:‘诗比历史更接近于哲学,更严肃。因为诗所说的比历史更带有普遍性,而历史所说则是个别的事。’我要把我的写作带向更广义的诗。这些努力,我感觉我的读者都有所理解。” 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阿来说,自己之所以从诗歌转向小说,是因为内心想要表达的东西变得更为复杂、更为丰富,而那个时候他的诗歌还未达到那种境界,只好转为用小说这种形式来表达。 回忆自己的诗歌时光,阿来认为,这个不狭窄的,较为阔大的开始至今使他引为骄傲。“诗歌对语言的精粹凝练,让人不敢以游戏的态度对待,而必须对以生命的敬畏。感谢在我年轻的时代,遇上诗歌。青春时代写诗的经历,悄悄地改变了我,刷新了我。” 留下一份青春的纪念 1989年,阿来的第一本诗集出版,曾用他家乡的一条河流——梭磨河命名。200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四卷本《阿来文集》,其中一卷《阿来诗文集》,也收录了阿来写作的诗歌作品。而《阿来的诗》,是至今为止阿来最完备的一本诗歌作品集。这些诗歌,有的描写故乡,有的描写自然,有的描写生活,也有的是作者对于未来的思考和探索。 据四川文艺出版社二编室主任周轶介绍,《阿来的诗》除了出版社从各个渠道收集的作品外,还有阿来从早年存留的旧期刊中找到的十来首补遗。 阿来坦言,这本诗集中,有一部分是自己初学写作时的作品,虽是不成熟之作,但他还是愿意呈现出来,至少是一份青春的纪念。“我写过十年的诗,作为我文学尝试的开始。我想把这些诗收拢来,正可以看到一个人如何从幼稚走向成熟,如何从一个文学的门外汉渐渐摸索到文学的门径,而这个过程又需要怎样的耐心。对于今天这个乐于并急于看到成功的社会来说,十年确实显得过于漫长。”“这些诗不仅是我文学生涯的开始,也显露出我的文学生涯开始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姿态。所以,亲爱的尊敬的读者,不论你对诗歌的趣味如何,这些诗永远都是我深感骄傲的开始,而且,我向自己保证,这个开始将永远继续,直到我生命的尾声。就像现在,音响里传出最后一个音符,然后便是意味深长的寂静。而且,我始终相信,这种寂静之后,是更加美丽与丰富的生命体验与表达的开始。”在《阿来的诗》自序结尾,阿来这样写道。 摘选一首阿来的诗,以飨读者。 群山,或者关于我自己的颂辞 任群山的波涛把我充满 我的足踝 我的象牙色的足踝是盘虬的老树根了 一双什么样亘古便粗砺而灵巧的手斫我 成为两头牦牛牵挽的木犁 楔入土地像木浆楔入水流一样 感到融雪水沁凉的滋润 感到众多饱含汁液的根须 感到扶犁的手从苍老变得年青 感到划开岁月的漩流而升入天庭 而犁尖仍在幽深的山谷 感到山谷的风走过,把炊烟 把沉默带到路上,像驮队 把足迹带到路上,像有种女人 把幻想带到我们心头一样 啊,一群没有声音的妇人环绕我 用热泪将我打湿,我看不清楚她们的脸 因为她们的面孔是无数母亲面容的叠合 她们颤动的声音与手指仿佛蜜蜂的翅膀 还有许多先贤环绕我 萨迦撰写一部关于我的格言 格萨尔以为他的神力来源于我 仓央嘉措唱着献给我的情歌 一群鸽子为我牵来阳光的金线 仙女们为我织成颂歌的衣裳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