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枫树与无脚鸟 (一) “他们甚至还没有我高。” 我拖着长音,手指着那三棵树苗,脚站在泥地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挖土的父亲。父亲正专注于手里的活,听到我的声音后,慢了半拍才回答道: “是枫树苗,抽条很快的。” 说完,他停下手里的活,望了望我们家的阳台, 一手扶着腰,一手按着铁锹,再看向我: “囡囡,你猜这树什么时候能长到我们家的阳台?” “ 我们家在三楼呢。” “你看着吧,会有那么一天的。” 父亲回答道,那言语里分明带着笑意。 那时还小,对于父亲的话,我将信将疑。可是,也因为父亲的话,我从此心中便有了一种隐隐的期待。 (二) 光阴似箭,一晃就是一年。来年的初春,枫树枝条上的每个芽苞上都灌满了浆。待阳春三月,便欣然绽开一簇又一簇的嫩芽,宛若一丛又一丛粉绿的花,那些花儿填满了枫枝间的空隙,枝丫间塞满了生命的味道。那味道萦绕着枫树,从它深埋在泥地里的根开始弥漫,一直飘到我家的阳台。 我站在阳台长方形的长板凳上,探出头俯视着它们,它们也看见了我,倾着身子,微微点头向我示意。风里夹杂着它们窸窣的密语。年年如此,它们似乎有着永远讲不完的话。 岁月轮回,光阴流转,不经意间,已过十年。三棵枫树离我家的窗口仍有一小段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每年的秋天,它们都会执着地写满一整树火红的“信笺”,每天都会让不同方向的秋风把火红的情谊努力塞进我家的阳台里。我将收到的“信笺”一张一张拾起,坐在小时候踩过的长板凳上栖息,然后仔细辨读手心每一片红叶脉络的痕迹——它们每年都会带给我不同的惊喜。 从今年的初春起,我还没等到粉绿的花填满枝桠的空隙,却早早听到了雏鸟的鸣啼。那是生命的双重奏,鸟语交织在春日的歌里。坐落在枝头混合着泥土与新叶气息的鸟巢,蜗居着几只毛茸茸的好奇——它们离地面是如此之远,像无法落地的无脚鸟;它们离阳台是如此之近,好像羽翼丰满时挥动几下翅膀,便能扑进我的怀里。 我站在阳台的瓷砖地上,胳膊枕着窗台,饶有兴趣的看着它们,它们也会看向我,很短暂,那几双乌黑的豆眼总在滴溜溜的转向别处又转回来。 春风拂过,叶芽的窸窣像是模糊不清的呓语,温柔极了,只念给小小的鸟儿听。 (三) 但是,我还是没等到枫树长到我家阳台的那一天。 修水泥地的消息是从哪儿传来的,我并不清楚。只记得邻居大妈在楼梯口拦住母亲和我,喋喋不休的冲着我们说,现在小轿车多起来啦,后面那块泥地肯定要被铺成水泥地的,也不知道你家里那时种枫树干嘛,不值钱就算了,白长这么大个,到头来还不是要被砍…… 我只当邻居在诓我,皱了皱眉头,牵着母亲的手径直跑出门口,就像一只急着展翅高飞的小鸟。 邻居的话很快得到了验证。 是呀,树在抽条,我也在变化。每个人都变得越来越忙。小时候在家中蹦哒身影的日子,早已糅碎沉没在时间的长河里。虽然寄信的树年年都在,可收信的人却迟迟不归。 又是一个秋日,待我时隔多天回到家里,奔向熟悉的阳台——“信箱”里空空如也,只有寂寥的秋风空着手,略带歉意在阳台转着圈,有几缕还悄悄过来帮我理平了因奔跑而散乱的发丝。 我待在原地愣了几秒。 我没能鼓起勇气从窗口向下看,我怕那个高度令我眩晕。我深吸一口气狂奔下楼,跑进楼后的泥地里——映入眼帘的是三个紧挨在一起的树桩,露着新鲜的疤痕,周围散落着一大摞还没来得及寄出去的火红的“信笺”。 “我来亲自取了,可能有些晚。”我轻轻的抚摸着有些干枯的枫叶。 叶子还是这么好看,只是红得有些刺眼。我把它们放在树桩上,仿佛这样伤口就会结痂,树有一天会再发芽。 (四) 迷蒙中,窗外一声清脆的鸟鸣惊醒了我。 我想:我终究不是无脚鸟,我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终有一天我会找到我的栖息地。我努力地长大也不是为了一无所有,每个人所付出的泪水和汗水,都会有所回报。我现在所领悟的,也是枫叶给我的启示吧。 只是不知道那鸟巢里的鸟儿有没有提早飞走,它们也都不是无脚鸟,愿那些小鸟儿终有所依。 (指导老师:韩 潇) 【点评】本文以树和鸟为喻,展现自己和故乡的关系:故乡是树,我是树上的鸟儿;树被砍了,我将何处栖身?文章的立意是比较深刻的,表达也十分细腻,用了很多诗意的叙述和描绘,缺点是线索不够清晰,有的描述看上去离主题稍远。 (责任编辑:admin) |